你打开了 概率论 的第675 篇文章
1月29日,消失了106天的胡鑫宇终于被找到。
一起浮出水面的,还有胡鑫宇积压许久的抑郁情绪。
曾经看到这么一个说法:
很多厌学孩子的心理都在崩溃瓦解边缘,或已经崩溃,但他们的父母没有一个人意识到。
在类似的事件中,我们也总能听到这样的声音:
“父母才最该去看看心理医生。”
但现实中,真的能进行心理咨询的家长却少之又少。
去年12月,我患有抑郁症的表弟,便和父亲一起接受了心理治疗。
但那2个小时的沟通,却在弟弟心里留下了阴影。
带父母去看心理医生真的能从根源上缓解抑郁吗?
2天前,我和弟弟聊了聊。以下是整理出来的文字版,
好像,能找到一些答案——
好想爱这个世界啊音频:00:0004:22
Q1
怎么想到和爸爸去看心理医生呢?
当时是谁先提出来的?
?♂?:
准确来说,并不是谁特地安排我俩一起去看的。
是带我去看心理医生的时候,医生中途把他喊了进去。
第一次接受咨询时,爸妈都陪我。
一开始就我自己进去,医生询问了一些基本情况。
我和她聊了自己患有再生障碍性贫血,药物导致满脸长痘。
因为身体情况经常请假,怕落下课程在家努力学习,一回学校上课就会被老师夸。再加上外形的变化,我总感觉全班都盯着我看。
还有和爸妈的一些关系。我妈是学校老师,我很怕作为老师的小孩考差了被人说闲话。我爸呢又天天赌博。
还聊起自己曾经自残、想自杀之类的吧。
大概聊了20分钟,医生就问我能不能喊爸妈进来,我说可以。
医生替我转述了刚刚和她聊天的内容,并问他俩:
听到自己儿子想自杀时,内心真实的想法是什么?
Q2
你爸妈听完这些什么反应?
?♂?:
都很震惊,从没想过自己儿子有过自杀的想法。
我妈一直在哭,我爸惊讶过后是沉默寡言。
后来医生就开始引导他俩回忆——
自己当初怀这个孩子时心情如何?是否设想过他的未来是怎样的?
那天离开前医生当着我们一家三口的面说,
我妈没啥问题,下次可以不用来了。
Q3
是这次咨询给你留下了心理阴影?
?♂?:
不是,是我第5次看心理医生的时候。
前几次都是我爸单独陪我来的,但医生没再喊他进去过。
去年12月那次,我进去聊了几分钟医生就说,今天要解决的问题是:
让我和父亲原谅彼此。
Q4
具体聊了些什么呢?
?♂?:
和第一次那样,最开始也是我和医生单独沟通,问我和我爸的相处模式。
你也知道,他空闲时间基本都在玩,有钱赌博,没钱玩手机或者电脑。
他大男子主义非常严重,记得我小时候在饭桌上批评他的不对,他突然吼得非常大声,对我说:“你是我的儿子,你永远不能说我。”
然后医生就把我说的这些,描述成场景跟他讲。
就类似于,你在外面打麻将输钱的时候,你的儿子正在学校里被人欺负;
你凌晨3点在打游戏的时候,你儿子正在房间里用刀片划手臂;
你无端的怒吼和指责,会让你的儿子几天都睡不好觉。
医生会用她的语言,试图让父亲去看见当时的我。
Q5
听到这些时,他什么反应?
?♂?:
他垂着眼,像是闯祸的小孩,在反省自己犯的错。
当医生向他说完我的痛苦,开始和我讲述我爸的难时,他放声大哭。
她大概是说:
“你爸4个月大就没了爸爸,他从小就没感受过父爱,这也是他第一次当父亲。
小时候班里的小孩都嘲笑他没爸爸。他为了保护自己,从小就开始和这些人打架。
他的妈妈,两个哥哥从小都说他不懂事。
他的成长,也有着很多苦衷。”
讲这些的时候吧,我爸就开始哭。
Q6
在她说这些之前,
你有想过你爸的难处吗?
?♂?:
老实讲,没有直接联想过。
我知道爷爷走得比较早,但也因为我爸当时太小,我以为这件事对他影响不大。
而且他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,我总感觉他没有心。
难过、伤心之类的情绪我从没见他展现过。
Q7
看你爸哭,你当时什么感受?
?♂?:
刚开始震惊了一下,因为没想到他也会有这么细腻的感受嘛。
然后是不知所错。
因为在我20年的人生里,别说是在我面前哭了,我连他心平气和说话的样子都没见过几次。
然后医生让我俩拥抱,让他和我道歉。他边哭边抱着我的头说:
“儿子,对不起。”
我当时觉得恶心。没有觉得感动,被理解。
一个从来没向我表达过任何爱意的父亲,突然用眼泪和肢体接触传达自己的忏悔,让我很不适应,很拧巴。
我开始想待会出了这扇门我俩单独相处时的场景,我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。
我当时说了一句:
“好了,我原谅你了。”
我想赶紧结束这场对话。
Q8
但你并没有真的原谅他?
?♂?:
嗯。
我可以理解他的过去他的童年,原谅他过去带来的伤害。
他当时的眼泪和忏悔可能是真的,但我并不相信他会悔改。
他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我一直记在心里:
“我一个快50岁的人了,你别想着我为你改变。”
很多时候,他知道自己是错的,但能不能改又是另一回事。
原不原谅没有意义,因为他还会带来新的伤害。
Q9
你们那天从医院回家,
在车上都聊了些什么呢?
?♂?:
他说:
儿子你看,爸爸从小也不容易。
我们生你下来也是希望你好好的,不想你做傻事……之类的吧。
就感觉终于有人说出了他的苦衷,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。
在我看来,好像是给自己找借口。
Q10
那那次聊完后,
他真的没什么改变吗?
?♂?:
有,和我说话变得小心翼翼,会看我的反应。
但游戏、麻将还是该玩玩,还是依然觉得自己都是对的。
我为了避免和他争吵,现在都很少和他说话。
但在家里依然能听到他怼我奶、我妹和我妈。
本质还是没啥改变吧。
Q11
后来你们还一起做过心理咨询吗?
?♂?:
没了。
我后来还去过两次,但都是自己进去。
但我开始在医生面前学会伪装。她问我感受如何,我说好多了。
这么说是因为害怕她又拉我爸进来,重复上次那样尴尬的场景。
我不想互相看见,也不想互相原谅了。
维持现状,就蛮好的。
写在最后
那天下午,我弟还和我分享了3位朋友和父母一起看心理医生的故事。
咨询结果都大同小异。要么是父母拒绝深入沟通,要么是孩子不想再让父母参与治疗。
我原本以为,带父母看心理医生,是解决抑郁源头的有效方法。
但聊完后却意识到,亲子关系的改变,并不是几次心理咨询就能解决的。
上一代人的心理问题,同样来自家庭、学校和当时的社会环境。
他们不知道自己生病了,他们不愿察觉,或者察觉了也不愿承认。
庆幸的是,心理咨询至少让亲人都窥见了彼此内心的一角。
看见可能并不难,难的是看见之后的理解,以及理解之后如何内化为行动。
这将打破几十年来相对固定的亲子相处模式,突然的改变和关心,会打破这种病态但是早已习惯的亲子关系。
这是一次漫长的调整,也可能是一辈子都无法互相疗愈的伤。
聊到最后我问弟弟,希望亲人和朋友如何与自己相处?
他说:
“我希望任何人都对我不过问、不干涉、不改变。我不对别人抱有期待,也不希望成为任何人的期待。”
弟弟刚查出抑郁症的那段时间,家里很多亲戚都对他说,不要想太多,要多出去走走别老闷在家里,要作息规律多吃蔬菜等等等等。
这些叮嘱不像是关心,而是要求,让弟弟有很多压力。
这让我想到之前编辑龙克斯说过,自己上份工作会接触很多小朋友。要是他们哭了,第一件事并不是和他们讲“你不要哭了”。而是要先蹲下来,视线和他们平齐后再开始尝试沟通。
我在想,这和弟弟的诉求也是相通的。
我们不需要「为我好」,也不想听「大道理」。
我们真正需要的,
是平视和尊重。
今晚不说早日康复
只祝你我都自在自如
文 案 阿若
审 稿 又一、龙克斯、melody、Vii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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