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尼德普
第一次焦虑症在身体上起了严重反应,是在1月10日的长春。当然,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自己无法呼吸的濒死感竟然和焦虑有关。
那天长春大概-27℃,新冠肺炎疫情开始在东北蔓延。我穿了很厚的衣服,背着热水和很重的相机,我觉得背部有点痛,就拐进了附近一家商场,买了张《拆弹专家》的电影票。
东北的室内很热。我脱了外套和毛衣,点了杯加冰的奶绿,身体依旧有些微微出汗。
电影演到高潮的时候, 耳边是音响传来的巨大爆炸轰鸣。然后,从小腹开始,一股麻木和灼热的感觉蔓延到了脑后。
电影的声音一直在发散和持续,可那一刻我似乎什么都听不到,只有血液在体内流淌的声音和越来越快的心跳。好像是被按进了水里,肺部的空气被抽空,拼命呼吸,氧气却怎么也进不到喉咙里。
我观察四周,电影院人很少。我用尽力气去摸我的手机,我想我是不是应该拨打120。
可笑的是,这时候我还在顾及我那可怜的自尊心一 一 如果120把我拉走,会不会商场的人都会把这惨痛的场面录下来发到网上啊?我好像没洗头,我好像脸上有点油,我不想啊。
于是我安慰自己,再等三分钟,实在不行,我就向同一排最外面那个男孩子求救。
运气有点好,也许是我的安慰起了作用。过了一分钟,电影归于平静,我也可以呼吸了。
电影结束,我抱着东西离开了这个密闭的环境,大口喘着气。同时我发了消息给我千里之外的朋友:我刚才差点憋死。
“是不是你穿得太厚了?是不是因为你把一大堆东西放在胸前压迫的?是不是温差太大?是不是奶茶太刺激?”
我有点后怕,赶紧回到了酒店。
接下来的四天,这种感觉又频繁出现了几次,在火车上,在路上,大多数时间,是晚上我躺在酒店床上的时候。于是,在哈尔滨的第二天,我挂了当地医院的心血管专家号。
“这么年轻,怎么会有心脏病啊?”老医生紧皱着眉头,视线从老花镜上面射出来,“你是吃太多了还是没休息好?休温怎么样?你是不是肺炎?”
这时候长春某个我没有去过的区出现了确诊病例,医生怀疑地看着我。
他这么一说,我更慌了。测我的血压竟然飞到160mmHg。“你应该是高血压,东北人都有高血压,天气冷,吃饭重口,你注意控制体重。”在看了我正常的心电图报告后,医生送走了我。
这时候我决定取消后面去漠河的行程,我要回家。
回家的路很不顺利,我怕坐飞机出现更严重的身体问题,改签了高铁。疫情期间高铁上没有人,车刚行驶到辽宁,该死的症状又出现了一 甚至更加严重,我面部发麻,脖子梗直,还有了吞咽困难的新情况。
在锦州,我逃离了车。我和出租车司机说,我要去医院。新冠在追着我跑,在出租车上,我刷到了哈尔滨出现新冠病例的新闻。我也开始怀疑,出现这些症状,该不会是我被传染了吧。现在想来,这可真是焦虑症的典型症状,什么都怕,什么都慌。
又排队做了心电图,又看了专家,重新买了车票,又花了几百块,依旧是同样的答案,我身体健康,什么事都没有。
多好笑,在宇宙烧烤的中心,我看了个病,其他什么都没干。回家之后,当地医生说,可能这一切问题,是因为背相机压道到颈椎造成的。按摩,针灸,少运动,不要一直趴着工作。几个月里我体验了很多按摩师傅的手法,各种穴位扎了不少针,有时候感觉的确有所缓解,可大多数时候我越发睡不着,心跳快偏头痛,有窒息感,嗳气,胃不舒服。闲下来,我就在百度上和各种绝症对比症状。我觉得我要死了,我每条都符合,我甚至把各种交易密码记录下来告诉信得过的朋友-一万一出事,这些记得交给我的家人,我要捐献遗体,我们有缘再见。
直到我做了最齐全的体检(医生拉单子出来的时候都乐了,这姑娘怎么什么都做),除了乱七八糟的小毛病,结果显示我还能好好活几十年。
某天晚上我突然有了这样一个想法,我是不是心理上的问题-一至少,每天诚惶诚恐,没问题也逼出了问题。
我没怎么犹豫,咨询了医院的朋友,找了省内最好的精神病医院,挂了号买了车票就启程了。甚至我还有点期待。大学的时候接触了心理学和哲学,这两年又喜欢看相关书籍,一直很想体验看精神科的感受,这次梦想应该可以实现吧。
我挂的是心理咨询。毕竟自已不够专业,在没确诊的时候乱找医生,纯粹是浪费时间。
大夫是个善良的叔叔,五十几岁,说话很温柔。
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:很少有人主动来求助,如果你有疾病,也绝对是最轻的那种。
我们聊了聊天,他安排我去做了测试和问卷。400道题,身上贴了一堆磁极贴片。
有些题目很有趣。有没有自杀倾向?有没有对异性失去兴趣?我几乎没有思考,选择了当然没有!也许是我这样的积极,我没有被诊断出抑郁。
神经中枢亢奋,焦虑症心理上轻度反应,躯体中度反应。拿到报告,我似乎一下子放松和释然了。是一个有点糟糕的答案,但是至少有了答案。不必去猜忌自己会不会死,哪怕再有了濒死感,也是因为神经的影响,而不是真的得了不治之症。
然后我和医生又聊了很久。聊天过程中,我好像从回忆里找出了更多焦虑的蛛丝马迹,比如前两年有一个体重骤然下降的过程,月经紊乱、脱发和燥热在几年里时不时出现,很多时候会毫无来由地对生活产生恐慌和不满,每天都要安排得很满才会感觉有意义。
如果再往前追究呢?导火索大概是母亲的去世吧。
我一直觉得对死亡我是看得很开的,可我的潜意识里似乎一直在逼着自己承认自己很好。可死亡的力量比想象中强大,十年缺失的遗憾,病房里压抑的回忆,葬礼前后烦琐的各种事项,它们没有真正被我释放,它们只是像被压缩封存在我心口的某个地方,一点一点蔓延,悄无声息。
“没事的,你会好的。我觉得你很强大,比很多健康人都强大。 ”
医院很有趣,在拿药的通知单上,它没有把患者称作病人,而是写着“某某朋友”。
也许,我只是暂时迷失的朋友。
是一个体验着心脏失重感,却依旧能发现色彩的朋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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